苍穹之锁·四十二
“我的太阳。”
可称奇珍异宝的武具承载着王的愤怒如瀑布般射出。
其间交叠摇曳的璀璨奇光,乃是美索不达米亚上已逝英雄们毕生辉煌的剪影。
枪斧凌空划出蛮横的斩痕,法典宝杖优雅地激荡着风雾,姿仪气质各异。
然而,这些宝藏所迸射出的光辉,几乎顷刻之间就被前方无尽的黑暗吞噬。就如同征讨天牛的那场战役一样,无数英雄凝聚起来,却依然被迫屈辱地匍匐于黄土臣服在大神的威严下。
吉尔伽美什目睹着眼前被阴沉黑幕遮蒙的天穹,寻不到丝毫的光亮,即使是他也感到一丝胆怯、因此踌躇和迷惘。但是,一想到恩奇都的生命也是像这些宝藏一般被这黑暗抹去了光芒,仇恨的火光已足以点燃他心中全部的、也是最后的勇气。
“卑劣的神哟…你屠杀本王的子民,毁坏本王的城池,甚至欺瞒本王…”吉尔伽美什沉吟着,扯下了腰间的锁链,“但是,最无法饶恕的是…你夺走这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Erukidu!!”深红之瞳骤然紧缩,锁链飞驰高扬之间一道劲风割裂了土地,“按照本王立下的律法、给我从天上坠落吧!!!”
大声呼喊着友人的名字,锁链闪电般地回应了他的意愿。崩散成银线,之后如有生命般不断地纽绞延伸、飞舞直上,一时之间,仿佛海涯上卷起了铁索的台风,鞭打起滔天的巨浪直卷向立于天空的阿努。
“啧、规戒神性的锁链?宁孙的杰作嘛…看来因为当年的事情,的确被讨厌了啊。”水珠与狂风吹打下,少年的发丝与衣袂猎猎飘舞,幽黑的眸子伶俐地扫过那些从水底、从空中、从四面八方横贯而来的锁链,无奈地叹息道:“事情变成如今这样,真是遗憾呐…”
唇瓣轻启,流出神的宣言:
u-ad-di Mu.An.Na
mi-is-ra-ta u-ma as-ser
历离其阈,以成岁兮。
lZ l TU-mes mul mes
.Ta.an us-zi-iz
依十二月,为三天兮。
is-tu Ud-mi-sa Mu.
An-Na us-si-ru u-su-ra-ti.
因其天体,年日以叙。
u-sar-sid man-za-az
ni-bi-ri ana ud-du-u rik-si-su-un
建之以太岁,以正晷度。
a-na la e-pis an-ni
la e-gu-u ma-na-ma
毋或违之,或倾侧之。
man-za-az en-lil u
e-a u-kim it-ti-su
司其畛域,恩利阏亚。
这个系统的建立并非阿努一人所能完成,在过去,恩利尔与埃阿也曾参与其中,倾其积年累月之功将之建设,所以他们的名字也被少年铭记在这段咒文之中。几乎就在咒文落下的一瞬间,无数铁索如长龙般从巨浪之间破海而出,从各个角度向着那人纤细的脚踝与手腕凶狠地缠去!然而,几乎是同时,吉尔伽美什诧异地发现,对方开始移动——在“天之锁”的封锁中,沿着星光铺开的道路漫步着,开始频繁闪断的身形如鬼魅般穿过了所有的铁链,甚至连物理性的碰撞都没有发生,那些铁索悉数碰撞在一起而坠落。仿佛那黑发的少年,是从一个独立的空间中穿梭而来。
“嘁、这伎俩…竟然和传说如出一辙…!!但是这未免…”吉尔伽美什攥紧了汗湿的手心,愕然回想起民间的传说中对于苍天之神阿努的描述——三百万的辰星尽是他威严的军队,在夜空之中,星光之路使他畅行无阻。
但是,与预想的却相去甚远。本来从常理的角度去揣测,认为只不过是提升速度的手段,但实际上却是直接改变了效率。几乎不受到物理性的制约的移动方式,可以确实地穿透一切隔阂与阻断。发觉到这一点,吉尔伽美什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心烦意乱地蹙起了眉。
是的,比起那种可怕的能力,现在的他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依靠这双脚踩踏地面来前进,无论前方是浩瀚的**还是阴云密布的夜空,都是他难以接近的领域。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还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既然无法接近,就彻底将那地域泯灭为飞尘。
把夜幕撕裂、让群星陨落、搬动山岳将大海填平,让陆地从深渊升起,使用那能够重新规划美索不达米亚版图的毁灭与创造之力,倾其全部为这一切划上休止符。
“值得赞赏的舞姿,阿努!!”英雄王打定了主意,提起了开天之剑,“但是未免也太悠闲了,你!现在…给本王激烈地跳吧、直到死亡!!这是特别为你准备的舞曲!!”狰狞地咆哮着,红黑的楔圆形剑刃被高扬,“出场了、‘EA’——!!”
——e-nu-ma e-li la na-bu-ú á-ma-mu 。 ap-li
am-ma-tum u-ma la zak-rat ZU.AB-ma re -tu-ú za-ru-
u-un
天之高兮,既未有名。厚地之庳兮,亦未赋之以名。
——mu-um-mu ti-amat mu-al-li-da-at gim-ri- ú-un。
始有潝虚,是其所出。漠母彻墨,皆由孳生。
——A.ME -
ú-nu i -te-ni i- i-qu-ú- ú-un gi-pa-ra la ki-is-su-ru su-sa-a la she-'u-ú
大浸一体,混然和同。 无纬萧以结庐,无沼泽之可睹。
——e-nu-ma
Dingir…
于时终神….
当古老的诗谣被王所咏颂,开辟世界的神剑被唤醒了,开始狂暴地旋动,锔裂空间令周围的景物扭曲,刺耳的爆鸣声中沙石土砾飞散成尘埃,猩红的风暴开始向剑身凝聚,连前方的大海都被劈开,一时之间海涯被不详的暗红所浸染。
“……‘埃努玛·埃利什’?!”少年震惊地瞪着那如炸裂的火炬般被扬起的神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快速地思考着应对的办法,“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握在英雄王手中的乃是人本无法掌控的属于星球的毁灭之槌,可以崩溃空间的构架塑造出断层来粉碎一切事物,其破坏力甚至凌驾于野蛮的阿格尼亚之上…但是,稍微慢了半拍!
“吾愿汝为盛起银河之盏——盈满月轮、!!”黑发的少年焦躁地吟咏起最后的咒文:
——ip-te-ma Ka.Gal.Mes ina si-li ki-lal-la-an!!!
启其天门,别以两极!!!
当节数冗长的咒文悉数完成之时,迪尔蒙之根残留的魔力加速流经地脉开始凝聚,苍天之神阿努所掌握着的庞大的系统终于完全开始运转。
无边的黑夜如锦缎般缠织成他威严的苍黑战袍,闪烁的群星塑成桂冠为其加冕。仿佛受到沉重的牵引,夜空的大门向两边分离,幽蓝与荧紫的银河之中三百万的辰星冉冉升起,逐一化形成手持巨剑的人形,沿着千万条光芒铺就的道路无视任何阻碍地以立体的攻势向吉尔伽美什袭去!
“什么?!”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乌鲁克王的所有动作已被封锁,仓促之间挥出了EA,却只是击散了层层围砍过来的人形,“啧!这些东西、和那次一样…!!”
不过是只拥有短暂实体的无意义的傀儡,却迫使他浪费了手里最后的王牌,吉尔伽美什一时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处于被动的他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被我抢先了呐,英雄王。”少年颇有些得意的松了口气,神色也轻松了起来,“但这也不能怪你,多亏‘埃努玛·埃利什’不是像‘阿格尼亚’那种简单粗暴的东西,如果没有像马尔杜克那样有力的防卫手段,要妨害发动也是很轻易的。”少年托着胳膊,食指轻敲着脸颊,略带威胁意味地微眯起眼睛说道:“既然你已知道你所追求的并不存在,不妨回到乌鲁克去,不好吗?何况,在这武装完成的瞬间,你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少年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愠色,短促地补充道:“就算‘阿格尼亚’也没用了…!”
的确如他所说,真夜的礼服与苍月之桂冠并非为了防身或战斗用途而制备的礼装,而是为了最大限度提升各种行动的便利度,其灵活的机能几乎万能。如果用来作战的话,也可以通过各种组合的运用来灵活地牵制对手。
很久之前与提亚马特的战斗也只是因为其繁琐的准备过程,致使其没有完成就被更为迅速的‘阿格尼亚’给击中,如果像现在这样的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那次战败后的悲惨经历实在让他心有余悸,所以才会不断地强调这一点。
“放弃吧,好吗?”见吉尔伽美什僵在原地无动于衷,黑发的少年婉转的声音从天空飘然而至,“你是乌鲁克的王,你也曾说过‘王就是能背负所有人性命的存在’…你的臣民还需要你,难道不是这样…”
“给本王闭嘴!!”吉尔伽美什仰望着那无法触及的天神,爆喝着打断了他的话,“没错,我是王。”气血因愤怒翻涌,脖颈上浮出了粗硕的青筋,“所以,本王的誓言可不会因为你这种小人的谗言就动摇!应允过就必然兑现,不过…换一种方式也无妨。”深红的瞳孔闪过暴虐的律动,“那就是——将这誓言和一度挡在它之前的敌人,一并粉碎!!”
话音落下的瞬间,英雄王再度开启了乌鲁克宝库的大门,催动千万的剑戟射向了星星拟态而成的军阵。但是,虽然飞射的武具将阻碍的人形逐一打散,双方的比例依然是压倒性的悬殊。
“为什么不明白,你所做的全部都只是徒劳之功!”即使是本性温和的阿努,也难免感到愤慨,“可恶!既然这样我要教训你…唔、!!”话未说完,却感觉到胳膊上传来一阵疼痛,低头看去,赫然是一道鲜血淋漓的割伤,“怎么可能..!”
额头滴下冷汗,少年向后拉远了距离,布下更多的守卫在自己前方与附近。
的确,没理由不这样做,即使有着如此的能力也毕竟是脆弱的肉身,如果刚才那一击直接贯穿了喉咙或心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得手了…”见前方的军阵开始收拢,吉尔伽美什松了口气,继续维持着宝藏的大门。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那些士兵的动作有些诡异,在他故意将一些武具射向无法威胁阿努的角落时,他们并没有反应,于是他猜测着这些受控的傀儡只享有阿努的视野,便悄悄取出了埃利都海底打捞出来的石英剑——这把更像是装饰品的剑,只有被太阳的光辉照射时才会七彩斑斓,而其透明的剑身在这灰暗的云层中是完全不会被注意到的。
为了精确的控制,他完全是倚仗过人的臂力徒手进行投掷,本来在这种距离上是连命中都没有任何把握的,可不得不说他运气过人,乱来的一击竟然赌中了!如此一来,可以暂时保证他不受到威胁,但想使用‘EA’的话依然不太可能。
“不过,五次三番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真是太愚蠢了啊,阿努。”吉尔伽美什得意地笑了起来,转动起胸前的吊坠。
那正是在保卫乌鲁克的一战中,宁孙所制作的用来快速建立联络的炼金物品,虽然之前因为埃雷修基加尔所布下的蕴涵魔力的瘴雾而无法使用,但是现在的话...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吊坠中传出了沙哑低沉的男声,还伴随着嘈杂不堪的声响,还没等吉尔伽美什回应,便语气十分不满地自答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还好好的,而且把那些大神气的不轻,是吧?”
“阿伽!”吉尔伽美什随手扬起‘EA’劈散了一个向他冲来的傀儡,大声吼道:“不管你是怎么猜到的,别忘了你的承诺!——现在马上把‘维玛娜’送来!”
“这件事根本不用猜,因为我想基什的上边正有个家伙在大肆撒野,估计那家伙想破坏‘维玛娜’,正在疯狂攻击维修场。不过从这边望过去,那里还算完整,但是等会儿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吊坠中的男声郁闷地调侃道:“要知道…我们这可从来没在快六月的酷暑中下过山崩一样的冰雹啊!”顿了顿,那声音有力地肯定道:“至于那条船,我会让它尽快飞起来——不用谢我,如果让它继续在这里的话,基什就完蛋了。那么…给我点时间,好吗?”
“啧、放心吧,”吉尔伽美什紧蹙着眉头,沉声应道:“待本王回去,无论你要求什么,本王都应允你!!”
“请求只有一个,”吊坠那边说道:“就是算上基什这份,给我狠狠地揍。”
“呵,”对于那熟悉的粗鲁发言,吉尔伽美什爽快地笑了:“正合我意。”
五月二十日 晨 基什。
“当然不需要感谢…”男人关上了吊坠,微眯着锐利的眼睛叹息自语,“吉尔伽美什哟,相信我这样的人可不是好事,你还不够了解基什。”男人侧过头,望向庭园中被冰雹损毁的一方墓碑,走上前去,“人命?财富?基什并不在意会失去多少,因为终有一日都会从别处夺回来…呵,难道聪慧如恩奇都,生前就不曾警告你?不管五年还是十年,有朝一日,乌鲁克也将亡国—在我们的剑下。”
男人叹息着,他面前没有署名的冰冷墓碑上,裂纹中依稀能辨认出这样一行字:
“基什不能没有敌人,哪怕是她自己。”
那一方贫瘠的黄土下,所躺着的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但披霜的草木与泥土却遮掩不了关于他的传奇——是他,带领饱受饥饿与寒冷的人们从群山中崛起,让这里从一个连水井都没有的贫瘠山岭,转变为巍峨的钢铁之城。
他坚毅,不屈,果断,即使在死后也仅用一句训诫来替代自己的名字。
“‘你们不必为我流泪,因为我将不朽。就像基什钢铁的城墙,千年之后也一定会在阳光下焕发炽烈的光辉,和你们的名字一同。’”男人默念着坟墓中人的遗言, “我的父亲啊…我谨遵您的训诫,却到了如此困惑的地步…”
男人沧桑的面孔在阴暗的风雪中看上去疲惫不堪,伤痕与眼角的皱纹似乎更加紧缩,“就连狼都有吃饱的时候,可人的贪念,永无止境。”他伸出因握剑而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拭去了墓碑上的雪土,“二十年了,是我一手将基什推向战争的深渊之路…如今,她已经停不下来…”
征服或败亡,这就是基什的国之根基,并且这一观念也在其侵略行径中传向了四面八方,而那些被逐一击破的国家都被迫接受了。所以如今这覆盖了美索不达米亚北方的庞大国家,不能没有敌人。哪怕是假想的也好,偌大的帝国必须找到一个目标来借此凝聚,结果就成为了为行动而行动的不能停转的战争机器。这疯狂的态势与男人最初的意图已经相去甚远了,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忧,却又力不从心。如果没有战争,基什将土崩瓦解吗?这个世界上,会有永世的王朝吗?
但是,至少现在,至少这一刻、在这烈风暴雪中,帝国不会停下她铿锵的铁靴。
“我敬爱的父亲,”建筑在冰雹砸击中坍塌的轰响,街道上人们的惨叫不绝于耳,男人悲痛而从容地苦笑着:“恩梅巴拉盖,你的遗志,基什和我,都会铭记。”谦卑地亲吻墓碑,男人起身迎向了陷落冰雪的火海中的钢铁之城。
他来到王宫庭园一角恩梅巴拉盖的雕像处,以拳击胸行了军礼,之后,拔出佩剑敲碎了那石像,一条地道赫然曝露出来。男人果决地踏进了幽黑的隧道,在摇晃掉落的土砾间阔步向着深暗的前方前进,直到记忆中的阶梯,他开始攀升。
头上,当通明灯火越来越近,男人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呼吸,稳定了摇摆的心神。
不感到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将要做的,乃是等同公然挑衅神权的大事。
当视网膜感受到光亮,男人睁开了眼睛,满意地露出了那一贯略吓人的笑容。所有的人,都在,都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哪怕死亡已经司空见惯。
伫立在他面前微笑着的女人,蜜褐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有几缕不服贴地垂落在额前,凭添了一份不羁的英气。虽然美丽的容貌因操劳而略显憔悴,但那身黑色制式军服,以及腋下夹着的描画有蓝图的薄银板,依然让人觉的她精干利落。
“恩梅莉娅,辛苦你了。”男人在行了必要的礼之后,怜惜地吻了女人的额头,“王宫那边的事务已经安排下去了,留守的部队会捍卫民众的安全。接下来..只要按计划做我们一直准备做的事情即可。”
“基什的一半已经被冰雹湮没了,亏你还能活着回来...”恩梅莉娅没好气地推开了阿伽,“明明只是去安排防务,为什么不让我去,要知道你可是我们的统帅。”
“战友,我知道你是我的副官。”男人理了理她的秀发,认真地说道:“但现在,你还是我的王后,虽然你很聪明,但我还是要说——你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喂喂、那边的两位,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公然地打情骂俏啊?”寻声望去,是一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金发女子,正端着一个大茶杯搭着一名青年的肩膀晃着手,“你可是我们的统帅啊,和马里治安会的那些大老粗一样奔放怎么行,要收敛!要纪律!”说罢,还鄙夷地眨了眨那双湖蓝色的杏眼。
“喂、…挡到我眼睛了…这仪器的重要程度可是…”她身旁的灰发青年困惑地扬起了眉,瑰丽的茶灰色眼睛眯了眯,试图透过对方的指缝看清仪器上的读数,“哈纳尔…不要老是这么悠闲啦、况且现在也不是喝茶的时候吧!”青年撇了撇嘴,担忧地望了望上头上不断震动的天花板。
“教导官哈纳尔,技术官纳卡西,如果我的举动对你们造成困扰我表示道歉。”阿伽嘴上严肃地说道,却是带着玩味地睨了两人一眼,“但看来彼此彼此了。”
“呜…你!”哈纳尔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脸色一红,“我和这小子才没什么啊..!”
“哎呵呵…被训了吧、”纳卡西好脾气地笑了笑,眼睛还盯着仪器,却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要被总帅看到。”说着悄悄摸出两颗糖果,安慰地塞到了哈纳尔手心,对方当即心领神会地吹着口哨揣进了兜。
说到这两人,其中这位名为哈纳尔的女子,过去曾在马里担任治安官,虽然据其本人所说有着捉拿过二百多名重犯的傲人功绩和完成过一些听起来就不可能的事情,但却没有任何证人或证据来证明。只不过,她所展现出的判断力及行动力,还有那粗犷豪迈与华丽细腻兼具的神妙剑技确不得不让人信服,就是有时候很信口开河,还会做一些孩子气的举动。
而她旁边名为纳卡西的青年,正是已经被基什灭亡的薇尔的小王子。曾被赞誉慧黠有如智慧与水之神埃阿的他,并非作为俘虏为基什效力,而是完全出于对阿伽的感激与自愿,才与哈纳尔一同服役。
事实上,十年前蔷尔的覆灭,完全是因为小王子的一封信。
对于薇尔的王室,纳卡西所抱有的只有恨意——他的父王是个末代昏君,骄奢淫逸,终日只知强行灌输给臣民们不切实际的东西,使得全城的人们都迂腐不堪又爱慕虚荣。他本是父王**母亲而生下的孩子,又因娇好的容貌而被变态的父亲终日凌虐,虽然在外是扮演着理想中的自己的样子,夜晚却被迫做着屈辱的事。最后终于选择了背叛父王,援请阿伽出兵里应外和推翻了其统治。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但是没错,现在的确不是悠闲的时候,”阿伽沉声喝令道:“全员集合!!”
随着他的命令,所有人都从工作岗位上迅捷地跑来,训练有素地列成数队,一致以拳击胸行礼,传出的一声整齐的闷响仿佛是同一颗心脏有力的搏动。
“诸君!”阿伽蹙了蹙眉,沉重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顽强的战士,无论什么样的命令都会执行,但是这一次,我必须解释清楚我们将要做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顿了顿,男人继续说道:“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我们曾是一群被神遗弃的人。这片荒芜的山岭,曾经没有水井田地,没有遮蔽风雨的屋檐,什么都没有!连生存都无法继续,这就是神赐予我们的命运!但是——人就该臣服在这之下吗?!就该碌碌无为直到死亡吗?!绝对不是这样!”迅猛地扫视将士们,男人朗声道:“当然,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并非生于这群山,而是来自他乡!但你们就甘心受神掌握吗?!就不想开辟属于自己的未来吗!让我们凝聚在基什的旗帜下的正是不落的无尽梦想!现在,那狡诈恶劣的神正挡在我们前方!”铿锵的低鸣,漆黑的长剑斜指向山门,“我们乃是人民的希望!国家的佩剑!让我们粉碎艰难险阻,一往无前!!战斗位置!KISHI——A-LIK!!”
“KISHI,ALIK!KISHI,ALIK!!KISHI,ALIK!!!”
(基什,前进!基什,前进!!基什,前进!!!)
北地各乡不同的音色,在同一种语言下汇聚成雄壮的呐喊,撑起了在冰霜中逐渐崩塌的厚重的山壁,犹如沉重的雷声般撼摇云层之上。
“…真是愚蠢,再怎么努力我也不可能让‘维玛娜’飞起来。”数公里外委身于云间的白衣男子鄙夷地瞥了眼山颠,紧蹙着眉,“毕竟从地脉魔力的流动来看安努姆已经对吉尔伽美什动手了,而只要消灭他、再将这个时代清洗一遍的话,一切就会从头来过了!!”风暴之神狰狞地举起了手,冰雪在他的号召下开始凝滞,直到塑造出一支巨大的锋利长枪,“只要那样的话、神就不会陨落…安努姆也可以从使命中解放出来,再一次…再一次—自由地活着了!!”对着空洞的北风呼喊着愿望,冰枪呼啸着撞向了设立着维修场的山颠。
如果这一击命中的话,那摧枯拉朽的冲击力足以削断山岳,顷刻将威胁排除。
巨神之枪飞驰着,破穿云雾与雪风,在人们的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
“教、教导官阁下!”塔楼上哈纳尔一执岗的一名卫兵惊呼起来,“你看那?!”“...喂喂、可以不要开这种玩笑吗…”金发女子愕然地注视着那飞来的冰枪,凭借丰富的经验从投影面积推测出那东西的体积之后,她不由地咬碎了含着的糖果,迅速地跑进哨楼里抱起一支沉重的弩矢和药包塞进了架设着的炮弩里,又对着岗哨间传话用的黄铜管命令道:“各岗位注意,有东西过来!准备拦截!”边向着外边的卫兵喊道:“你!过来!准备帮我装填!”
“是!!”卫兵迅速地到了岗位,抱起另一支弩矢作好了准备,“不过这能行吗?教导官阁下您擅长的不是剑术吗?”
“还有‘求生术’啊,那个嘛,总之就是能用的都要拿来用就是了!”虽然这么说,但哈纳尔的确没什么把握,“如果打不下来的话,纳卡西他们就要变肉酱了…”嘴里嘟囔着给自己压力,开始疯摇弩机的操纵柄,“可恶…管不了那么多啦!!”看着冰锥越来越近,哈纳尔胡乱地开炮了。
炸药在腔管内爆破的气浪将沉重的努箭推出,和不约而同从其他岗哨上射出的一起飞去,但只有其中两支狠狠地擦上了冰锥的边,削掉了一大部分,剩余的半截只是稍微改变了轨迹,并没有偏离既定航向,仍然凶狠地袭来!
“快装填、装…!!”哈纳尔绝望地喊着,但话音未落,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飞舞的冰片弥盖视野的同时她感受到了整个山峰的震动,“…该死的!!”待余震减缓,女子拉过了呆楞的卫兵跃出了哨楼,向着维修场跑去。
“维修队!!撤掉脚手架、清理掉落的碎片确保通路!!医疗队、抢救伤员到隧道去!!”鲜血从阿伽的发际流下,但满身尘土的他只是浑然不觉地喝令着,“技术组!务必让‘维玛娜’升空!!警卫队,盯紧!!”
“我们正在尽力!!”
“是…!就让在我在此回报您的恩情…”青年紧张地喃喃着,因汗水流入而酸涩的茶灰色眼睛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仪器,然而操作的却只有一只手,“‘维玛娜’一定会…一定会…”
“纳卡西——!!”
忽然,一阵焦急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纳卡西觉的被人锢住了肩膀。回头望去,赫然发现是哈纳尔,一双湖蓝的眼睛里正噙着泪水。
“哈纳尔…还是爱哭鬼啊你。”强忍着疼痛,青年无奈地笑道,“放心,我没事。”
“你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小鬼。”哈纳尔嘴硬着,却发现对方左肩处的衣衫破烂不堪,肿起来的肌肤上是一大块青紫的淤痕,诧然放开了手,“你的胳膊…!!”
“只是被砸了一下,没有大碍…好歹过去也是一起冒险的同伴,相信我。”纳卡西笑着安慰道,指了指击穿了大门的冰锥,“不过如果没有警卫队的努力,估计那个已经让这里变成废墟了,谢谢你,哈纳尔…现在,彼此继续努力吧。”
“我知道了…你要保重。”女子抿了抿嘴,释然地望了他一眼,向着岗哨返回。
“纳卡西!计算航道!”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听上去有些焦急,“了望说情况变糟糕了!预定时间再度提前,我们只有五分钟了!”
“是!恩梅莉娅组长!”青年应道,抹了一下因疼痛流下的冷汗,继续着工作。
“船体完好!各项机能正常!”
“非常好,大家干的好!”阿伽撕下一块衣袖随便缠在额前阻止血流妨碍视野,高声喝令道:“打开隔离门!升空准备!”
随着他的命令,维修场后方沉重的铁门开始在齿轮咬合的钝响中攀升。
渐渐地,那艘已然获得新生的璀璨的光辉之舰展露在人们期待目光中。
纤长的舰首正熠熠生辉,翡翠琉璃编织的轻薄羽翼修补如初,似乎在等待着这振翅的一刻而在通明的灯火中焕发出七彩流光。那些凸出的模块也已经收拢回舰体内,平整而光洁的甲板上那楔形的塔台下,宏伟的宝座也按照修复的蓝图复原。
“这真是…太漂亮了!”
“我们…做到了!我们修好它了!!”
“没错!正是我们大家用这双人类的手、做到了神才能完成的事情!!”阿伽爽朗地笑道:“现在是时候给天上那家伙点颜色瞧瞧了!让我们把基什的意志传到吉尔伽美什那去!至少在这场击落诸神的战争中,他是我们的战友!!现在——敞开大门吧!”
凭借傲人的力量,基什王挥起阴沉之剑卡比图奋力敲向大门。相碰撞的瞬间,一声闷响传出,大门开始敞开,而嵌着冰锥的右扇最终支撑不住重量整个跌下了山崖。
“开启航道!!”
“通行指示!!”
在恩梅莉娅与纳卡西的协调之下,很快既定的通道两侧顺次升起了六乘六米的用以隔绝波动厚重铅壁,并沿途亮起了闪烁的航灯,笔直指向漫天的风雪彼方。
“核心负载最大!两舷升降翼准备就绪!可以自动运行了!”纳卡西操作着连接光辉之舟的仪器。不同于粗劣的仿制品的轰鸣,动力机响起的嗡鸣声纯净而平和。‘维玛娜’的后方聚起了荧绿的光芒,甚至从双翼至甲板都被蒙上了光晕,渐渐从地面浮升起来。
“按照既定航道,‘维玛娜’,启动!”恩梅莉娅扳下了拉杆。
黄金之舰周围聚起的光芒拍开磅礴的气流,发出锐利的呼啸,将船向着九天之上的航道推去,几乎就在一瞬间,已经化作一点光亮。凭借着肉眼所能捕捉到的,只有那道擦过冻结天空的、尚未消散殆尽的零星火花与荧绿的光芒交织出的绚烂航迹。
“…那是什么东西…”就连云间的恩利尔也为那一闪而逝的光辉楞住了,“该不会…‘维玛娜’…?!这不可能啊!!”不甘地咬紧了牙,男人紧锁着眉头稳了稳气息,“算了…让他们得手实在是疏忽…但应该不会产生大碍,还是先赶去什尔帕克,啧!”不带感情地瞥了一眼山峰的方向,风暴之神迅速地隐去了身姿。
“我们成功了,你也会的吧。”背后是欢呼的战士们,阿伽却只是望着辉舟远去的轨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至少,也活到我击败乌鲁克的那天吧,吉尔伽美什。”
五月二十日 晨 死亡之海。
将无法维持住的宝库之门濒临溃散,虽然吉尔伽美什无法相信乌鲁克千年积淀的宝藏也会射尽,但金光的帷幕中确实已经只有零零散散的武具射出了。
然而奔驰于星之道上的万马千军,攻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真可惜你不知道它们真正的用法,把那么贵重的宝物当成一次性用品,代价未免太过高昂了吧,英雄王!”黑发的少年察觉到这一点,得意地笑了起来,“但我的军队无论你歼灭几千还是几万,只需支付少量的魔力就可以补充!螳臂挡车般的徒劳啊,吉尔伽美什!”随着他的话语,千万的光道开始彼此穿插延伸,那些星光幻化的傀儡已无所阻挡,挥舞着巨剑如计算好的一般开始不断变换着阵形向着吉尔伽美什压进。
“反正跟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藏品比起来、至高无上的珍宝也只要一件就够了!!”吉尔伽美什见状干脆收拢了宝库的大门,转而攥紧了腰间的锁链,“与本王并肩,Erukidu——!”顺应他的呼唤,延展而出的铁锁鼓动旋风,仿佛决意守护般地构成了一道铁壁,将袭击者逐一挡在外围。
“规戒神性的锁链…恰恰对于这些廉价的人形、 不过就是结实点的链子罢了!切断它!”阿努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响指,“接受事实吧——我将击败你!”
那承载了誓约的锁链果然像普通的铁链一般在无数人形的剑下迅速凋零着,却依然勉强地飞舞着,为吉尔伽美什么支撑起生存的空间——即使范围正不断被压缩。
“…可恶、阿伽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那是?!”面临空前巨大的压力,吉尔伽美什忿忿地呢喃着,抬头间却发现在那无尽的黑夜与星辰中,有一颗绽放出火红与荧绿光芒的星体,似乎并不受阿努的意志所控,正于视野中逐渐接近。
“什…什么东西?!”阿努也感受到了天空中的异动,愕然回首间,发现那道在昏沉的云海间锨起巨浪、撕裂夜幕的黎明之火,正笔直地冲破了他所布下的军阵,宛如彗星一般披覆着耀眼的光芒向着吉尔伽美什的方向疾驶而去,沿途只留下了摩擦大气而生出的零星火屑。
织缠于那巨物周身的光辉逐渐消散,当看到那穿云破雾的尖削的黄金舰首,还有那闪烁着航灯的翡翠琉璃之双翼时,苍天之神幽黑的双眸瞬间被恐惧与惊骇所充斥。
“辉舟...维玛娜…”黑发少年脸色苍白地向后退却着,“不…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基什怎么可能真的将它修好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光辉的大舰甩开海浪,稳稳停靠在吉尔伽美什面前,甲板上王座似在发出无言的邀约般泛起淡淡的光晕。
“呵…现在才是真正的庆典啊,阿努!!”英勇的吉尔伽美什跃上甲板,稳坐于维玛娜的王座上,威严地撑着创世之剑,狰狞地笑道:“就让你被击落的今天成为节日、为乌鲁克所纪念吧!这就是王的愤怒!”在他的咆哮下,光辉之舟开始高速飞行, “这为了那被你夺走的耀眼之人、我的太阳——恩奇都!”
黄金的舰影,在复仇的决心催动下、化为利刃向着前方的夜幕力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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